封面新聞記者 鄒阿江 攝影報道
2020年“地攤經濟”火遍全國后,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小試牛刀”,他們把傳統的推車擺攤變成了汽車后備箱集市。
尤其是2022年,后備箱集市頻繁地出現在上海、廣州、南京等城市,作為城市夜經濟的表現之一,它已經被不少城市看作激發城市生機活力,促進年輕人就業的一種新方式,在成都也不例外。
夜幕之下,一排排汽車整齊地排列著,后備箱被打開,商品堆滿其中,車前支起一個小攤,架上一盞小燈——這是去年夏季夜晚在成都街角最常見的一幕,年輕人將其稱作是下班之后的精神棲息之地,那里同樣也是一群青年開始創業的地方。
時隔一年,成都的后備箱集市還火嗎?
12月4日,封面新聞記者采訪了幾位“地攤青年”,聽他們講述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在機遇與困境,選擇與改變中的故事。
變化
“冷清了,但我依然選擇留在這里”
“感覺三色路已經沒有以前火爆的樣子了,星星寥寥的顧客,煙火氣也沒有了。”一周前,熱衷于夜生活的成都青年樂樂在社交平臺發布了自己去三色路的感受。
她的記憶中的三色路還停留在夏季,那是一個精致又時髦的“社交場”,有年輕有趣的“攤主”,有玩滑板的愛好者,還有五顏六色的后備箱攤位,但現在這樣的場景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和樂樂有同樣感受的是還有在三色路繼續擺攤的阿丘。阿丘從事地攤經濟快一年了,每天晚上7點過,他都會開著那輛面包車來到固定的攤位開始一天中的第二份職業。“我只賣牛肉泡面,小份20元,大份28元,生意好的時候可以賣100多份,淡季的話一天十來份。”
阿丘的隔壁是做烤奶的攤主,一份牛奶加上紅棗、玫瑰等配料倒入陶罐用文火熬制,10分鐘不到,一份奶香十足的烤奶就制作好了。烤奶攤主名叫素素,與阿丘相比,她進圈的時間更久,“和最初的三色路比起來,這邊確實沒有以前那么熱鬧了,人流量也被其他夜市分走了一些,但我依然選擇留在這里。”
晚上9時許,可能是冬季的緣故,記者看到大約一公里的三色路上零零散散地開著幾家店,略微冷清。“地攤經濟對于年輕人來說是一種機遇,但因門檻太低商戶太多,而出現品質下降,引起了消費顧客的不滿。”
素素回憶道,“一公里長的道路上,最多的時候超過200多家商家營業,環境噪音污染、車輛違停等問題,去年11月三色路就被周邊的市民投訴了,后來相關部門介入管理后,三色路就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熱鬧了。”
“現在的情況是每個月能保證有至少6千元的收入,對于這個行業我還是充滿期待的。眼下進入冬季就是淡季了,但熬過3個月后,天氣變暖,人就多了。”素素笑著說道。
選擇
“我們是走出夜市的那一批人 ”
和阿丘與素素一樣,一些商家選擇了留在夜市,還有一些人選擇了離開。
桃子從事咖啡工作有十余年了,他是最初一批選擇離開夜市的人。說起后備箱集市,桃子向記者展示了他的那臺賣咖啡的小汽車。2021年9月,桃子開始接觸后備箱集市,用他的話來說,“只需要一輛車,改裝一下就可以去擺攤了。”
2021年10月,桃子花了一萬元從二手市場淘了一輛面包車,“那時候后備箱集市在成都剛剛興起,啥也不懂,把車子開到修理廠就讓師傅按照方案改裝了,前前后后加上車內的咖啡機等所有的設備,總共花了20萬左右。”
后來入門了,桃子才知道改裝門路深得很,自己那輛車改裝費冤枉多花了好幾萬元,“其實改裝一輛汽車用來擺攤,費用從2萬元到幾十萬元都是有可能的,全憑商家需求,門外漢就容易被燒(花冤枉錢)。”
起初,桃子和朋友也去過夜市擺攤,三色湖、百湖公園這些地方幾乎都去過。“雖然一開始也賺錢,只賣咖啡,我最多的時候一個月都能賺3萬多元,改裝的錢半年多就回本了,但后來商戶變多了,車輛從100多輛倍增到了300多輛,‘味道’也變了。”
桃子解釋了他提到的“味道”。“有些活動人多攤位費就漲了,一開始是160元一天,最夸張的時候攤位費可以漲到500元一天,甚至還要收400-1000元不等的攤位押金費,很多商家不得不將物價上漲,自然就引起了消費者的不滿意。”
他還提到了另一個原因,“門檻太低,有可能進入這行的人在家里從來不做飯,但卻開著車在這里擺攤,一邊在網絡上學習廚藝,一邊把食物售賣給消費者,味道不好,后備箱集市的口碑就變了,做了十多年的咖啡師,真的看不下去,我覺得食物的品質是最重要的。”
“我們是走出夜市的那一批人 。”桃子說,2022年他和朋友組建了一個后備箱俱樂部,從一開始的20多輛車發展到了現在的50多輛,“有和我一樣做咖啡的,也有做快餐、酒水的,還有文創的,這些成員本身就從事著相關的工作。”
俱樂部組建起來之后,桃子也從后備箱攤主轉變到了俱樂部經紀人,“俱樂部相當于是一個公司,主要參加商業活動,加入進來的商家車輛都歸屬到公司名下,我們會按照活動方的需求來匹配車輛參與活動。”
桃子透露,從去年3月到今年,他的俱樂部一共接了160多場商業活動,一場活動一部車的收入在2000元到5000元不等。
堅持
“來年春天新的機遇也許會隨之而來”
從“野生”到政府主導再到商業運營,后備箱集市逐步發展。當下,全國各地城市的政府對“后備箱經濟”的支持尤為關鍵。
早在2020年3月中旬成都就率先提出“允許設置臨時占道攤點攤區,允許臨街店鋪臨時越門經營,允許流動商販販賣經營”。
盡管有政策扶持,但困境依然存在。門外漢都覺得這行賺錢,事實上,也有一部分人仍然處于虧本狀態。
淵淵在成都龍泉驛經營著一家戶外攝影基地。今年3月他和朋友合伙改裝了一輛小貨車加入阿杰的俱樂部,售賣甜品。沒有出攤的時間那輛綠色的小貨車就停放在攝影基地,吸引了不少游客前來拍照打卡。
“這輛車改裝費用一共花費了10萬元,從今年四月開始斷斷續續地出攤,目前還虧損了5萬元。”他調侃道自己是錯過了風口的人,但他并沒有放棄,“我打算明年找個固定的攤位出攤,再試試。”
做后備箱集市的第三年,阿杰看到了行業的變化,“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離開,但也有新人加入。今年在成都做后備箱的商家明顯增加了,應該已經超過了1000輛了。”
時下,阿杰的俱樂部也遇到了瓶頸期。他表示,年底活動變少了,大部分人都在吃老本,“12月份一場活動都還沒開張,當初那群想逃離朝九晚五的人都還在待業狀態。”
經歷了爆火和爆火后的冷清,如今阿杰顯得更冷靜了,他說自己依然會堅持在這個行業。
“還有三個月春天就到了,新的機遇也許會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