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具殘片](http://n.sinaimg.cn/sc/crawl/79/w550h329/20210321/9e55-kmrcukz6190394.jpg)
“沒有證據證明三星堆與古西亞、埃及等地有文化交流”
學界普遍認為,以三星堆為代表的古蜀文明與中原夏商王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三星堆遺址中由玉琮、玉璧、玉戈和牙璋演變成的儀仗用具和青銅尊、青銅罍、銅鈴等,都是中原地區的風格。這些風格的遺物,基本上是在夏王朝后期都城二里頭遺址形成,有相當一部分被商王朝所繼承。
此次3號坑出土的青銅大口尊、方尊等器物,都是商代常見的青銅器,盡管它們在具體紋飾上有所差別。更為直觀的是,新出土文物的“鸮”形尊,系三星堆首次發現,而在遠在千里之外的殷墟遺址,同樣有“鸮”形尊。
“這次最新發掘出來的部分文物,都和商文明、長江中下游文明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陳德安告訴澎湃新聞。
比如,三星堆早期的青銅器,和早商二里崗文化、殷墟初期的青銅器、河北藁城商代青銅器風格相近;特別是一些包括獸面在內的青銅器、玉石器和建筑基址的做法,更接近早商二里崗文化;比三星堆更早的良渚風格玉石器,也出現在了三星堆、金沙遺址中。
“當然,這些青銅器、玉器的聯系不是成品的流動,而是禮儀觀念和技術的輸入。”陳德安稱,這也說明從早商二里崗文化時期到晚商殷墟文化時期,古蜀與商王朝以及長江中下游地區之間存在交流,除了商王朝的政治、禮儀影響了蜀地以外,他們還有技術、資源方面的交往,如青銅器冶鑄和玉石器生產。
陳德安稱,古蜀文化對外交往中有向東向北兩條路線,向東是從三峽地區進入南陽盆地,再到中原地區;向北是通過隨棗走廊進入南陽地區,再到中原地區。他解釋,中原文明同時影響著古蜀和長江中下游文明,而成都平原和長江中下游之間又有互動,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獨特的“三星堆文明”。“在蜀文明與中原文明的交往中,夾在中間的巴文化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陳德安認為,商代的巴民族在蜀與商王朝的交往中起到媒介或驛站的作用。
按照不同風格,陳德安將三星堆遺址中的青銅器分為三類。“第一類風格接近早商的二里崗文化到晚商的殷墟文化,第二類則具有長江中下游和成都平原文化共有的一些因素,最后一類則是純粹的本地特色,比如風格獨特的青銅面具、縱目面具、青銅大立人像、神樹、金面具等。”陳德安說。
也正是縱目面具、大立人像等“明星”文物的奇特外形,讓一些網友將三星堆文明和域外文明聯系起來。“從目前出土的文物來看,沒有證據證明三星堆與古西亞、埃及等地有文化交流。”陳德安稱,古代的自然宗教產生于自然現象,古人看到自然現象是相同的,崇拜的對象也相同,他們塑造的神靈有相同或相似的方面,也很正常,“文化聯系要看文化的基因,不是看表面現象。”
![三號坑器物露頭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http://n.sinaimg.cn/sc/crawl/483/w550h733/20210321/02ce-kmrcukz6190424.jpg)
祭祀器物被集中掩埋,專家猜測系“掌權者更迭”導致
此次發掘過程中,考古人員注意到,三星堆的大部分器物都曾被砸壞或燒損,此外8號坑發現表面平整的五塊石板、被火燒過的土塊,而4號坑和3號坑里出現灰燼以及碳屑。三星堆遺址發掘執行領隊冉宏林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時稱,根據這一系列現象猜測,這些器物或許都來自另一個祭祀場所,因某種原因建筑被燒毀,房屋倒塌后器物被轉移分坑掩埋于此。
此前,不少學者根據三星堆遺址1、2號坑判斷,這些坑是一次性形成的,屬于“亡國器物掩埋坑”。但此次最新發掘的4號坑被證明屬于商代晚期,比1、2號坑更晚,這意味著這些坑的形成有先有后。
“大家傾向于認為這里是古蜀國從殷墟早期到晚期的一個祭祀物品埋藏區。”陳德安告訴澎湃新聞,8號坑中發現了建筑物構件等,一些坑中還可能包括燒燎產生的灰燼,這進一步說明了三星堆遺址6個坑的形成,有可能是宗廟被廢棄后將廟里的器物遷出,在廟外以某種儀式的形式砸壞燒燎后埋下的,“大家還是比較傾向認為從廟到坑的過程行為具有儀式性,屬于祭祀坑”。
陳德安猜測,三星堆遺址祭祀坑出現前述現象,或是緣于掌權者發生變化后,新任掌權者將前任掌權者的祭祀器物集中掩埋。他認為,三星堆文化影響范圍頗大,成都平原、重慶涪陵長江沿岸、嘉陵江流域、涪江流域、大渡河流域等都發現了與其相關的遺址,這些地方活躍著不同的部族。
“三星堆是古蜀國的政治中心,有不同的部族在這個政治舞臺上掌過權——雖然大家可能都來自同樣的始祖,但在宗廟祭祀時仍會選擇血緣更近的先祖來祭。”陳德安認為,正因如此,新一代掌權者推翻前代政權后,或將其用過的祭祀器物“毀掉”。“也不是說隨隨便便就燒了、砸了、埋掉,而是會舉行特定的儀式來替換宗廟祭祀器物。”陳德安稱。
器物被破壞后掩埋,這也為修復工作帶來了難度。文物修復大師楊曉鄔有“三星堆文物修復泰斗”之稱,雖然他已退休多年,修復工作由“徒弟”們接班,但最近一段時間,他仍忍不住去發掘現場轉悠。“每件文物氧化銹蝕程度不一,修復方法也不盡相同,但總的來說,會耗費很長時間。”楊曉鄔說,1、2號坑出土的文物,部分至今還未修復。
“從這次發掘情況來看,很多祭祀器物被敲碎,甚至焚燒,然后埋在坑里,層層夯土,毀壞很嚴重。有的就干脆被燒變形了、熔化了。”楊曉鄔稱,比如最新出土的殘金面具,已是“半熔化”狀態。據他介紹,此前他帶著徒弟修復“青銅神樹”,共花了7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