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醫療機構的考驗

  “新十條”實施后,中國的防疫重心已由“防傳染”轉為“保健康、防重癥”。近一個月以來,在廣大農村地區,過去構建的縣、鄉(鎮)、村三級預防保健網絡正在經受考驗。

  罐子鎮罐子社區書記陳兵稱,目前社區正在對60歲以上患有基礎病的老人進行統計上報,對于有基礎病的孤寡老人,社區還將協助他們買藥,做好健康監測。此外,對于返鄉人員,社區和村委會人員也會對其進行防疫宣傳。

  目前,當地每個村均設有一個衛生室,并配有1-2名村醫,可以向村民提供一般疾病的開藥服務。但多位村民表示,由于村衛生室不能打針,他們平時很少到村衛生室開藥,有些人則稱“藥物效果不好”。

  根據2012年出臺的《抗菌藥物臨床應用管理辦法》,“村衛生室、診所和社區衛生服務站使用抗菌藥物開展靜脈輸注活動,應當經縣級衛生行政部門核準”。在實際執行中,許多地方采取“一刀切”,禁止所有肌肉注射。一些醫生認為,在疫情爆發的特殊時期,這些規定應該展現出靈活性。

  去年12月初,一張達州市某診所患者聚集輸液的照片在網絡曝光,引發熱議。達州市衛生系統很快明確通知,禁止診所提供打針和輸液服務。這一決定引發了診所的不滿,“有些病人燒到快40度,不給他打針激動得都要罵人了。”界面新聞報道后,當地很快糾正了這一禁令。

 鎮上藥店的藥物較為充足,但布洛芬依然不容易買到。攝影:趙孟 鎮上藥店的藥物較為充足,但布洛芬依然不容易買到。攝影:趙孟

  通常情況下,農村居民生病后首先選擇鄉鎮衛生院就醫。中國醫院分為三級十等,鄉鎮衛生院一般屬于一級乙等,屬于十個等級的倒數第二位,這個等級的醫院在軟硬件配備、醫生資質、藥物使用方面存在諸多掣肘。

  根據《基本醫療保險、工傷保險和生育保險藥品目錄》,某些藥物僅限二級及以上醫療機構使用,鄉鎮衛生院往往只能使用一些“基藥”(指進入國家基本用藥目錄的藥品)。違規用藥則面臨扣罰。多鄉鎮衛生院醫生表示,這些限制并不利于防重癥工作的開展。

  去年12月感染高峰期,罐子鎮衛生院先后接診兩位病情緊急的患者,初步診斷一位患有肺心病,一位患有冠心病,但衛生院沒有可以使用的藥物,只能建議家屬立即送到上級醫院。從罐子鎮到達州市需要40多分鐘,遺憾的是,兩人最終未能搶救回來。

  用藥受限的不只是醫院,還有醫生。由于一些歷史的原因,從鄉鎮衛生院退休的醫生職稱通常都不高,這讓他們能夠使用的藥物也很有限。同事們稱,上述罐子鎮衛生院返聘回來的這位醫生臨床經驗豐富,但因為職稱不夠,“現在還在使用青霉素”。而許多醫生現在使用的是更有效的同類藥物。

  鄉鎮衛生院的財政困境也在這次感染高峰中凸顯。鄉鎮衛生院屬于差額撥款單位,但許多衛生院反映,本應撥付的財政款項長期不到位,導致醫院運行出現困難,拖欠醫藥公司費用比較常見。此次感染高峰出現后,各級醫院都在搶購藥物,而基層衛生院成為最弱勢的一方。

  罐子鎮衛生院有關人士透露,目前該院尚有180多萬元的財政撥款沒有到位,目前只能“東拉西扯”想辦法將醫務人員工資發放到位,而醫藥公司的貨款尚無法及時支付。這也導致在采購藥物時,醫藥公司缺乏積極性。近期因為一些患者出現腹瀉癥狀,治療腹瀉的蒙脫石散又出現斷貨。

  最近,在有些社區和村里,開始為80歲以上的老人發放“健康包”,里面包括常用感冒藥、消毒液等。但社區工作人員表示,光靠“健康包”里的物資,能起到多大作用?他表示擔憂。

  (文中除陳兵外,其余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