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猛烈的咳血，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對陳利衫采取緊急搶救措施后，先前不受控制的咳嗽，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62歲的陳利衫躺在四川廣安一家醫院的病床上，說話已顯吃力，他給一旁的妻子發去微信文字消息：“不需要特別搶救，死后不要受任何人的左右，遺體堅決捐獻。”
這一天，是2024年7月19日。3個小時后，那個家人眼中總是處處想著他人，對長輩孝順，對晚輩慈愛的男人，走了。家人遵從陳利衫的生前遺愿捐獻遺體，并捐獻眼角膜。陳利衫女兒陳爽說，她和家人對父親生前的這個決定并不意外，這也才符合其生前的一貫作風。父親在國家統計局廣安調查隊工作，兩年前才退休。在她眼中，父親一直是一個處處想著他人的人……
▲陳利衫家人遵從其意愿捐獻遺體和眼角膜（受訪者圖）
去世前一年
“不要墓碑，想我了就看下照片”
陳利衫是什么時候產生捐獻遺體的想法，如今家人們已不得而知。
不過，陳利衫第一次將這個想法告訴妻女，是他剛被確診為食道癌中晚期的時候。那是2022年11月，他當時在成都一家醫院接受化療的間隙，跟妻子和女兒聊天時看似不經意地提出想死后捐獻遺體，并期待能得到她們的支持。
▲陳利衫生前照片（受訪者圖）
但妻子和女兒猶豫了，她們默契地用其他話題岔開。陳爽說，畢竟那個時候談遺體捐獻有些晦氣，她們更希望剛退休的父親能好好治療，其他事宜等以后再說，“我爸很堅強，很配合治療，但他同時也在提前安排捐獻的事情。他知道，要用時間來讓我和我媽接受他的決定。”
“我承認，我的想法比較傳統。”陳爽稱，相比父親坦然面對死亡的態度，自己內心一開始是懼怕的，怕一旦支持父親捐獻遺體的想法，就意味著很快要失去從小就愛著自己的人。
在后來的治療過程中，陳利衫仍時不時提起遺體捐獻的事情。2023年9月，他又跟女兒聊到遺體捐獻，“人都會死亡，但不是每個人死后都要為他立一塊墓碑，如果想我了，看下我的照片就好了……”
這次，陳爽決定和父親“妥協”，尊重他的決定。她說，妥協，是不希望這件事成為父親內心深處的負擔。
去世前3小時
“不需要特別搶救，堅決捐獻遺體”
2023年底，在成都上班的陳爽回廣安看望父親時。父親告訴她，自己已在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網站上進行了遺體捐獻登記，等到自己去世后，希望她能幫忙聯系紅十字會。后來，父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陳爽也多次回去，父親卻沒再提遺體捐獻的事情，就連她自己也逐漸淡忘了這件事。
7月19日，是陳利衫最后一次去醫院化療。那天早上，從家里走到醫院后，他就開始猛烈咳嗽，大出血。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為他采取緊急搶救措施后，先前不受控制的咳嗽，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妻子想給遠在成都的女兒打電話，但陳利衫讓妻子不要為此事驚動女兒。他當時說話嘶啞，交流時只能靠發微信文字消息。當日早上8點24分，他給妻子發的微信消息中寫到：不要到處打電話，隨時都可以死亡，沒有什么，很正常。
▲去世前，陳利衫給妻子發的微信文字消息（受訪者圖）
19日8點32分，陳利衫又給妻子發消息：“不需要特別搶救，死后不要受任何人的左右，遺體堅決捐獻。”之后，他又將遺體捐獻的相關聯系方式截圖發到妻子的手機上。
他還在微信上叮囑妻子：“不要去做無畏（謂）的努力，任其自然。”
捐獻遺體
這是他的遺愿，也符合他生前的作風
陳爽終究沒能趕上跟父親做最后的告別。7月19日11時48分，在她趕到醫院半個小時前，父親離世。
陳爽是懂父親的，知道其不愿因自己的事而麻煩他人。陳爽解釋稱，當時剛好馬上到周末了，她和丈夫決定回來看看父母，就跟單位請假并驅車趕回廣安。其實，7月18日晚上，她還給第二天去化療的父親打了電話，為他加油打氣。
一位早些時候趕到醫院的親戚，幫忙通知了廣安市廣安區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廣安區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姜斌表示，當他看到陳利衫生前最后幾個小時跟妻子在微信上交流的文字信息，他很感動，一個平凡的人，做了一件很不平凡的事。
▲遺體捐獻證書（受訪者圖）
陳爽說，捐獻遺體是父親的遺愿，她和家人對父親生前的這個決定也不意外，因為這才符合父親生前的一貫作風。父親退休前在國家統計局廣安調查隊工作，兩年前才退休。在她眼中，父親是一個總是處處想著他人，對長輩孝順，對晚輩慈愛的男人。
陳爽說，因為父親生前只是登記了遺體捐獻，紅十字會工作人員表示，他父親的眼角膜也可以捐獻，這可以幫助2~4人重見光明。陳爽和母親最后決定捐獻父親的眼角膜。“爸爸生前沒填寫捐獻眼角膜，應該是想到自己身患癌癥，眼角膜不可用。”陳爽稱，家人在父親去世后替他作出捐獻眼角膜的決定，讓他幫助更多的人，這應該是父親很欣慰看到的。
▲眼角膜捐獻證書（受訪者圖）
父親的遺體被運走之前，陳爽的母親回家取來了父親生前的新衣服，讓護工幫忙給父親換上。那是陳爽很早前給父親買的，但父親一直沒舍得穿。
紅星新聞記者 王超
